有些人的商业帝国,不是被对手干塌的,而是被自己一张嘴给引爆的。
更骚的是,引爆之前,他自己还觉得特有道理,特无辜。
2011年,聚光灯打在钟馨稼脸上,那光芒,比他产的电池还亮。
他刚刚给美国一所大学拍了7000万捐款,正享受着全场掌声,感觉自己就是行走的人民币,是国际主义精神的新代言人。
这时候,一个话筒不知趣地递了过来,问题很尖锐:“钟总,为啥不捐给国内呢?”
空气突然安静。
钟总微微一笑,带着三分讥笑,三分薄凉和四分漫不经心,甩出了一句可以载入史册的骚话:“中国的穷,跟我有啥关系?我的钱,我爱给谁给谁。”
话音刚落,掌声没了,摄像大哥的手都抖了一下。
他可能以为这是霸道总裁的真性情,但在所有人耳朵里,这无异于在他亲手搭建的商业大厦地基下,点燃了一根叫“作死”的引线。
这根引线,烧了整整十年。
要理解钟师傅为何如此膨胀,得把时间倒回那个草莽英雄遍地走的年代。
钟师傅的开局,是标准的时代剧本。
50年代生人,祖上行医,但他对瓶瓶罐罐里的中药没兴趣,独爱拆卸废旧电器里的瓶瓶罐罐。
中学毕业后,顺理成章进了国营电子厂,拧螺丝,焊电路板,成了工业洪流里的一滴水。
如果故事就这么发展,他大概率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八级钳工,光荣退休。
但时代给了他一个机会,或者说,给了他一个看到机会的缝隙。
上世纪八十年代,国内的蓄电池还是傻大黑粗的模样,维护起来比伺候大爷还麻烦。
进口货好用,但价格能让你怀疑人生。
钟师傅在工厂里天天跟这些玩意儿打交道,他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,人民币的味道。
他判断,免维护铅酸电池,这玩意儿在国内,是蓝海。
于是,白天他是国企员工,晚上他就化身工棚里的炼金术士。
租个破工棚,买来各种化学品,在简陋得随时可能爆炸的环境里搞研发。
失败是家常便饭,但他硬是靠着一股狠劲,几年后,捣鼓出了性能稳定、成本比进口货低四成的免维护铅酸电池。
1988年,35岁的钟馨稼辞职下海,揣着凑来的5万块钱,开了家电池公司。
创业初期有多苦?
十几号人,他既是CTO,又是首席销售官。
自己拎着沉甸甸的电池样品,挤着绿皮火车,全国各地跑推销。
头两年,销售额不到一百万,也就够大家混个温饱。
真正的起飞,是在90年代。
国内汽车工业开始抬头,满大街跑的普桑和夏利,都是他潜在的客户。
他的雷天集团,就像踩上了时代的油门,一路狂飙。
到1995年,年产值破亿,挤进了国内铅酸电池行业的前五。
更魔幻配资咨询平台的还在后面。
1996年,他的项目被纳入了国家863计划,直接拿到了几百万的科研经费。
这是什么概念?
相当于你打游戏,不仅自己装备好,国家队还空降过来给你上了个“攻击力+50%”和“无限弹药”的Buff。
有了国家背书,雷天集团彻底起飞。
建实验室,扩产线,从汽车电池干到工业电池,后来更是把生意做到了东南亚和非洲。
钟师傅的个人财富,也像坐了火箭,一路飙升,成了富豪榜上的常客。
钱是好东西,但钱也是放大器。它能放大你的优点,更能放大你的认知缺陷。
发家后的钟师傅,生活变得精致起来。
收藏字画,出入高端会所,对着媒体侃侃而谈自己的兴趣爱好。
他可能真的相信,这一切的成功,都源于自己的天赋异禀和勤劳勇敢。
他忘了,他的成功,是个人奋斗叠加上时代进程的结果。
没有那个特殊的市场环境,没有国家级的产业扶持,他的电池可能至今还躺在那个破工棚里。
他错把平台的赋能,当成了自己的超能力。
所以,当2011年那个话筒递过来时,他才会说出那句“真心话”。
在他扭曲的认知里,钱是他的,跟这个国家,跟养育他的这片土地,没有半毛钱关系。
他不知道,商业世界里,有一种无形的资产,叫“公众情感账户”。
你平时做了多少贡献,存了多少“声望”,关键时刻才能动用。
而他那句话,相当于直接往自己的情感账户里扔了一颗炸弹,瞬间清零,还欠了一屁股债。
舆论的DEBUFF,很快就转化成了商业上的真实伤害。
合作多年的经销商开始砍单,客户暂停采购,大家心里都犯嘀咕:跟一个连自己国家都不认的人做生意,靠谱吗?
屋漏偏逢连夜雨。
公司内部也炸了。
几个股东跳出来,说他挪用公司资金,没经过董事会同意。
双方直接闹上法庭,打了两年官司。
官司虽然最后判他没违法,但诉讼过程把公司的财务底裤都给扒了。
外界一看,嚯,原来你这浓眉大眼的雷天集团,账目这么乱。
银行是最现实的。
一看你有风险,立马收紧信贷。
供应商也学精了,以前可以赊账,现在对不起,先给钱后发货。
一套组合拳下来,雷天集团的现金流,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。
然而,真正要了它命的,不是那句话,也不是官司,而是更深层次的,战略上的拉胯。
就在钟师傅享受人生、玩收藏、语出惊人的时候,隔壁的赛道,已经换天了。
2010年,新能源汽车的火苗已经点燃,锂电池技术正在疯狂迭代。
当比亚迪的王传福,和后来宁德时代的曾毓群,在动力电池这条新赛道上疯狂梭哈的时候,钟师傅的雷天集团,还在自己的铅酸电池领域里修修补补,觉得自己的产品还能再战五百年。
这就好比,当所有人都换上智能手机的时候,你还在研究怎么给自己的诺基亚换个更酷炫的彩壳。
时代抛弃你的时候,连声招呼都不会打。
雷天集团不是没尝试过搞锂电池,但技术积累不够,资金投入有限,搞出来的产品在市场上毫无竞争力,属于起了个大早,赶了个晚集,最后啥也没捞着。
2013年之后,传统铅酸电池市场内卷加剧,价格战打得血流成河。
雷天集团的利润率从15%暴跌到不足5%。
而前期扩张欠下的巨额债务,像一个绞索,越收越紧。
2016年,银行拒绝续贷,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资金链一断,多米诺骨牌开始倒塌。
变卖个人资产,杯水车薪。
拖欠员工工资,生产线停工。
供应商上门讨债,法院查封资产。
曾经的行业巨头,落得一地鸡毛。
2020年,法院一纸文书,雷天集团正式破产。从巅峰到归零,不到十年。
现在回头看,那句“中国的穷,跟我有啥关系”,究竟是不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?
是,也不是。
说它是,因为它是一个引爆点,一个“公关自爆”的完美案例。
它让钟馨稼和他的企业瞬间失去了最重要的软实力——信誉和公众好感。
在一个商业环境里,当所有人都觉得你不靠谱时,你的生意就离完蛋不远了。
说它不是,因为它只是一个症状,真正致命的病因,是企业早已僵化的内核。
一个企业家,可以有性格,但不能没有敬畏之心。
敬畏市场,敬畏技术,敬畏时代。
钟师傅的悲剧在于,他把时代的红利当成了自己的本事,在功成名就后,失去了对这一切的敬畏。
他的陨落,更像是一个寓言。
它告诉所有在风口上飞起来的人:当风停了,你得确保自己已经长出了翅膀。
否则,摔下来的时候,姿势会很难看。
而那句让他身败名裂的话,与其说是他破产的原因,不如说更像一份提前写好的墓志铭,精准地概括了他认知上的根本缺陷。
魔幻,且现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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